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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退兩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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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退兩難

元岐換上一身月牙白翻領深袍,手拿折扇,瀟瀟灑灑的就要出門。

一只腳剛踏出,就被左右兩邊各伸出的一只手給攔住。

“幹嘛呀這是?”元岐想用扇子推開,但卻紋絲未動。

“孫磊讓你們守著我安危可不是讓你們囚禁我的。”元岐見他們還未動,嗤笑一聲,直接用身子撞過去。

留下一句:“孫磊都不敢這樣對我,你們算個什麽東西。”

那兩人敢怒不敢言,只能憋屈著臉跟在他身後。

元岐才剛到縣衙就看到門口來回踱步的王主薄,他悄聲走過去,將兩只手放在王主薄的肩上,怪叫一聲:“你在這幹嘛呢?”

王主薄被他嚇了一跳,沒好氣的將他的手打下去:“我都半截身子入黃土了,你還好意思嚇我,嚇死了算誰的。”

元岐順手撫上王主薄的胸膛:“來來來,我給你順順毛。”

“去去去,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?”王主薄背過身去,一下就看到跟著元岐的兩個人。

他皺著眉,將元岐一路拉至正堂。

“怎麽回事啊?”他揚頭示意外面那兩個被衙役擋在門外的兩個人。

元岐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,不在意地開口:“別管他們,走狗罷了。”

元岐對孫磊的人向來不留口,怎麽狠怎麽來。

“最近縣衙怎麽樣啊?”元岐問出今日來的目的。

王主薄往木椅上一坐,長嘆一口氣:“別提了,整個縣衙都被圍成鐵桶了,所有的官差都出不去,別人也進不來。縣衙就這麽大,十幾個兄弟擠一屋,都是敢怒不敢言。”

王主薄覺得他最近都餿了:“外面是沈巍的人嗎?”

元岐搖頭:“不是,是皇商孫家。”

王主薄放下心來:“不是沈巍就好。”

還沒等他把心放肚子裏,元岐又開口:“但是孫家是沈巍的人。”

王主薄一顆心又提起來了:“你說話怎麽還大喘氣呢?到底怎麽回事啊?突然傳回你們遇刺的消息,緊接著就是你和梁縣令失蹤,現在你回來了,梁縣令呢?”

元岐看著他那一臉憂色,想到柳薇對他說的話,突然心生一計。

他驀然勾起唇角,朝著王主薄勾勾手:“兄弟們是不是對外面的人怨聲載道的?”

“是啊。”王主薄丈二摸不著頭腦。

“走,過兩天帶你們玩個好玩的,絕對解氣。”元岐提步就朝著住所走去,王主薄趕忙跟上:“你還沒說清楚事情原委呢?梁縣令呢?還活著嗎?”

梁溫和蘇瞿白到豐澤縣已經是兩日後了,這裏的戒備加嚴了許多,但是憑借著蘇瞿白的閃避直覺,二人也混入了豐澤縣。

此時已是月黑風高,他們一路行至北巷的破廟,那裏有蘇瞿白率人挖的地道。往日蘇瞿白悄不作聲溜進縣衙內院就是靠的這個,這裏連通著梁溫院子的地窖。

蘇瞿白拿著火折子,火光映在石壁上,梁溫杵著拐跟在他後面。

地道格外長,半個時辰後梁溫見到了陌生的地窖。

這是她第一次來。

與她想象的有些不同,她以為會是那種木梯子,結果居然壘了石階,這倒是方便了她上去。

不過,上去後怎麽避人也是個問題,孫磊既然已經將縣衙包圍嚴實,不可能放過內院。

就在蘇瞿白與梁溫對視時,地面上突然傳來騷動。

沈重的腳步落下,混亂的聲音響起。

“走水了,快來救火啊。”

“官差都跑了,快去追。”

“快去找元岐,別讓他跑了。”

……

數道聲音夾雜著,梁溫和蘇瞿白都沒聽過,這是孫磊的人。

嘈雜過後這裏陷入了沈寂,蘇瞿白剛想冒頭探探,結果地窖上方的石板便被人揭開了。

兩人下意識躲到暗處,元岐熟悉的聲音傳來:“行了,別躲了,是我。”

梁溫看向上方,見真是元岐和元寶,這才走出。

元寶顯得很是緊張,哆哆嗦嗦的看向四周,生怕有人闖進來。

“你怎麽在這兒?”梁溫眼裏存著戒備。

元岐哪能看不出來,但時間緊迫,也沒法一一開口解釋:“我是柳薇的人,不會害你。快去梁老夫人那裏吧,外面的人撐不了多久的。”

蘇瞿白和梁溫沒再問下去,事情得拿緊要的做。

元寶在前面帶路,元岐去前院接著鬧拖延時間。

等到了梁老夫人院中,梁溫卻發現一個仆從都沒有,進了屋,只見劉嬤嬤扶著梁老夫人從屏風後走出。

“來了。”梁老夫人絲毫不意外。

屋內也不知燃了什麽香,怪濃的。

梁老夫人打量著她,見她全身的傷,心中頗不好受:“怎麽傷的這樣重?”

梁溫沒回話,上前道:“祖母,跟我走。”

梁老夫人看向她的腿,搖頭:“我走不了。”

“能走。”梁溫的心一滯,拐杖脫了手,想要拉著梁老夫人就走。

梁老夫人摸了摸她的頭:“梁溫,去做你想做的。沈巍盯著我們呢,若是我走了,他必然能想到,到時誰都走不了,祖母得在這裏守著。”

“您別管,今日您得走。不用和我說什麽大道理,我聽不進去,也不想聽。”梁溫深吸一口氣,喉嚨有些哽咽:“您是我梁溫的祖母,我能護住你。”

“梁溫。”梁老夫人頭一次對梁溫這麽大聲,蘊著怒氣:“別任性,你是個聰明的孩子。”

“你瞧瞧自己,身上添了多少傷,自身都難保。”梁老夫人聲音放輕:“溫兒,聽話。”

“祖母會在這裏等著你,活著等你來接我。”

任梁老夫人怎麽說,梁溫就是執擰著要將她帶走。

梁老夫人甩下她的手,一個巴掌重重的扇了上去,梁溫被打偏了頭,眼尾殷紅。

“瘋夠了嗎?清醒了嗎?”

“怎麽?你是想搭上我們祖孫倆兒的命嗎?”

“梁溫,沈巍不會動我的,當年你父親救過他,他再怎麽絕情,也不會動我。且我活著對他更有用處,你放心吧。”

蘇瞿白皺眉攙扶著她,卻還是沒說什麽。

劉嬤嬤心疼的往前走了兩步,但這是他們祖孫倆兒的事,他們摻和不得。

梁老夫人藏住顫抖的手:“還記得我第一次和你下棋時說過的話嗎?”

“梁溫,別因為別人把自己困住了。不論用什麽法子,殺出去,為自己殺出一條路來。”

梁老夫人背過身去:“以往二十年是我給你謀的路,今後你的路,自己來走。”

梁溫陷入了兩難的境地,一顆心被掰開了揉碎了。

殺出一條路來,何其艱難。

她怎麽就護不住呢?

她能嗎?

將自己問住了,梁溫楞在原地。

梁老夫人也靜下來,火光映出這位老夫人不再年輕的面龐,眼角有著濕濡的淚,但未讓任何人瞧見。

“梁溫,這一次,祖母來做你的退路。”

梁溫聽完渾身一震,死死看向那個身影。

退路,第一次有人說要當她的退路。

好一個退路。

這句話一出,將梁溫所有的話都堵住了。

梁老夫人什麽都知道,只是她不說。

氣氛僵硬,凝固住了。

在這一刻,她痛恨自己的無能。

她抹了把淚,強壓下情緒,不再犯軸。

梁溫拿開蘇瞿白扶著她的手,不顧腿上的傷,跪在地上,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:“孫兒來日接祖母。”

蘇瞿白將她扶起,梁溫重新杵上柺。

向外走到一半,梁溫突然轉頭:“祖母,您說過的,您只有我了,我也只有你了。您得活著,長命百歲的活著。”

梁老夫人沒回頭:“去吧。”

“您答應我。”梁溫執著的要著一句承諾。

梁老夫人轉身:“祖母會好好的,等著你加官進爵來接我。”

“好。”

好半晌兒,梁溫才從嗓子裏卡出一句來。

“蘇家小子,照顧好她。”梁老夫人對著蘇瞿白的身影道。

“您認得我?”蘇瞿白從未在兩老夫人面前露過面。

梁老夫人溫聲開口:“我認得你父親,還認得你那把刀。”

蘇瞿白看向腰間掛著的玄色長刀,這把刀是他父親給他的。

“我會的。”蘇瞿白承諾。

兩人就這樣走了,還是元寶為他們引的路。

梁老夫人渾濁的眼瞬間濕潤了:“她長大了。”

劉嬤嬤趕忙扶住她:“是,郎主早就不是當年那個稚童了。”

“不,她……”梁老夫人落寞的坐下:“算了,終究不是她了。”

“當年是我做錯了。”

梁老夫人屏退了劉嬤嬤,獨自一人走至屏風後,跪下撥弄著佛珠。

她的上首供奉著一尊木佛像,佛像下方,則是供了四樽牌位。

香已經燃盡了,桌案上徒留香灰,空氣中還泛著濃重的檀香味兒。

梁老夫人跪坐著,像是虔誠的信徒。

縣衙的火終究是被撲滅了,這火哪兒都沒燒到,只是將官差們的住所燒了個一幹二凈。

孫磊再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就趕來了,看著眼前的餘燼,一臉怒意的看著元岐:“你在鬧什麽?”

“我沒鬧啊,這火又不是我點的。”元岐被孫磊的人圍起來,絲毫不慌亂。

“唉,兄弟們都被攔住,心中不免有點怨氣,怨氣一上來就容易馬虎。這也不是他們想看到的,畢竟縣衙是他們另外一個家,斷然沒有道理燒了自己的家,這不是瘋了嘛。”元岐嬉皮笑臉,絲毫不懼他。

畢竟孫磊只是個商人,而他們是正兒八經的官差。

孫磊驀然一笑:“我是管不了你,但是沈節度使想不想管你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元岐甩開扇子:“哦。”

孫磊不想再看到他,轉身回了馬車。

元岐收斂了笑意,看著他離去。

拿沈巍壓他,他賤命一條,有什麽好怕的。

人啊,有時候真是得認清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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